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衣衣並不能察覺,繼而解釋:「陸哥哥心靜得很,一點也不像個盲人,陌生的地方,他去一次就能記得路,我們常忘了他是瞎的。」

「這陸家哥哥叫什麼?」

「陸冠冠。」

「習慣的慣和關心的關?」莫先生的指間扣進了衣衣指間的縫隙。

「不是的……和我一樣,他的第一個冠作動詞解,冠軍的冠,第二個是名詞,就是冠帶的冠了。合起來念,還有期許他做官,匡扶社稷的意味呢。」

莫先生將衣衣抱了起來,讓她跨坐在腿上。他亦學著衣衣適才那般在她脖頸處動作,只是力道改成了小豹的。

衣衣被他弄得嗚咽,手撥著他的背彈箜篌一般,「莫先生……現在還是白天呢……」

第15回 苦寒風欲滅美人燈恨金石堪折君子劍(上)

不知什麼時候又飄起雪了。

衣衣起身,從箱子裡拿出一件灰褐色青秋蘭帶帽披風,抖開將自己圍住。因她怕冷,這披風是去年冬莫先生讓人從南美買來的。那天他凌晨四點出門,她穿戴這披風相送。莫先生每往前走四五步就回身趕她去睡。她閉目打著呵欠不理會,慢吞吞跟在後面,直送到門口。誰知汪先生一群人早候在那裡,隔得遠遠就大聲打趣:「這可是『無端嫁得金龜婿,辜負香衾事早朝』呀,啊?」羞得她轉身便跑。

心裡的冷和風雪的冷,同被隔絕在這件披風外。衣衣像一個晚歸疲累的孩子鑽進了被子,也像一位即將落敗的將軍重獲了最趁手的兵刃,她提起箱子,跺了跺腳,在無盡的白雪裡留下了她終將湮滅的痕跡。

她帶著文人看自己的作品集有多厚的心態,回頭看走過的路。滿意看到適才休憩的牆垣已渺茫不清,只是詫異足跡旁還跟著一串梅花點。順著梅花點及近,才見不是雪就在她足邊,小狗一般仰望著她。

衣衣伸手想要抱它,又恐再次將它驚走,手臂僵在了半空好一會兒。不是雪忽地竄了上來,衣衣手臂一彎便將它摟在了懷裡,拍了拍它的腦門以示懲戒,又用溫暖的掌心握著它濕涼的小腳。

「還以為你跑丟了。」衣衣低聲埋怨了一句。獨自行路時,她頗有看破世事的空寂,這小東西在手衣衣則開始盤算天明的早餐了。

又往前走了一個轉角,見灰藍色的風雪中有兩扇暖黃的窗子,像是一隻龐大兇殘的動物卻有一雙溫柔多情的眼睛。衣衣被這雙眼迷住了,不由自主地靠近。

這是一間老虎灶,專燒開水的。深夜老闆娘正在櫃檯後算帳,門「吱呀」一聲被推開了,她從算盤上移目去看,卻見雪花環繞中立著一位華貴且極標誌的美人,老闆娘眨了眨眼睛,以為在做夢。

衣衣問能否進來喝一杯熱水。

老闆娘只見她嘴巴動,聽不見她在說什麼。

衣衣見老闆娘呆著不回答,以為是為難,轉身準備走掉。

「喝水呀,可以呀!」

衣衣進得門來,一股熱氣迎面蒸騰,老闆娘站在櫃檯後朝她招呼著。細看老闆娘是個五十來歲的胖婦人,穿著粗布衣裳,臉色憔悴。

「我想喝杯熱水,身上沒有錢,明天我當件東西再來付帳,可以麼?」衣衣站在櫃檯前,小聲囁喏。

老闆娘聞言楞了一會兒,忽然轉了眼珠,大聲呼喚:「捐生,倒碗水來!」又對衣衣笑道:「別客氣,值什麼。」

衣衣道了謝,挨著一張木桌坐下。不是雪從她的懷裡露出了頭。

櫃檯旁有三條長凳,圍繞成一個三角形,三角形里站著一個周歲大的男孩子,圍著口水簾,眼睛又大又圓,長得虎頭虎腦。

「貓~貓~」那孩子看著不是雪,興奮地拍手:「漂亮貓!」

「你這孩子真是討債,白天睡晚上不睡!你媽在時被你磨得!」捐生似乎是這個孩子的父親,他一邊訓斥著孩子,一邊倒了碗開水給衣衣,又到後廚去了。

老闆娘只看向衣衣:「青天白日都沒個章法,這晚上又大風大雪的,小姐怎麼還出來?」

衣衣不知從何講起,「有些變故……」

還未待衣衣詳說,老闆娘已哀述著「我孫子虎頭這么小就沒了媽媽真是可憐」。原來她兒媳因轟炸而遇難,衣衣聽下來亦感嘆了幾回,最終垂下頭,抿了口碗裡的水。

「小姐瞧我家捐生怎麼樣?若肯眷顧,留心幫我家捐生再尋一個罷。」老闆娘討好笑道:「自然了,好的也瞧不上我們,捐生又是再娶,門第過往一概不講究,只要模樣不錯,肯吃苦,對虎頭好。」

衣衣正欲回答,捐生提著長嘴壺氣沖沖走到櫃檯前對母親怒道:「你怎麼又對客人說這樣的事?傳芬屍骨未寒,你就叫再找,她泉下有知怎麼想?」

老闆娘料想著,衣衣會自陳一番來歷後自薦為媳,她當然不會立即答允,要再花一年半載慢慢考驗衣衣合不合格做虎頭的後媽,卻被兒子莽撞打斷,生氣地呵斥:「傳芬能怎麼想?哦喲,了不得啊!小的少的要我來伺候啊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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