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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很熱。」辛梁星嘆息,這馥郁蔥蘢的夏季,終究是來了。

「有扇子。」白硯晃起了蒲扇,慢節奏如海浪上顛簸的行舟,起不到什麼作用,他的心思全然不在搖扇子這回事上。

辛梁星推他,白硯被推開,又沒臉沒皮的黏上來,狗皮膏藥似的,叫辛梁星沒法兒從身上撕下來。

「你不熱?」辛梁星沒脾氣,說的極是無奈。

熱呀,汗都從脊背往下淌了,白硯嗚咽一聲,強行擠進辛梁星懷裡,蜷縮著,像一隻團球的貓。

「熱,但是想要抱。」白硯圈他脖子,泛著潮氣的手臂貼著辛梁星發汗的脖子,汗津津的擁抱,在夏夜裡簡直要了命。

辛梁星狠狠擰了他的屁股蛋,才把他從懷裡薅出來,兇巴巴道:「自己坐,別黏纏我。」

白硯被擰的臉燒,心跳緩慢提速,當真自己乖乖坐下了。

第24章 親一口

圓月漸亮,四周一片靜悄悄,偶爾傳來幾聲狗吠,等風撫慰過這座小鎮,屋頂蒲扇愈搖愈慢,街巷傳來陣陣叫喊:「小強!還不回家!亂跑啥呢!」

辛梁星坐定,聽著不遠處的呼喊,心中愈發平靜。

白硯在那呼喊聲移向別處以後,突然開口說:「我從出生到現在,就沒見過我媽。」

他說話聲音很輕,倏然散在辛梁星耳畔,喃喃好似剖白。辛梁星扭頭,看向他的輪廓,朦朧的側臉,像被油畫棒勾勒過,他不止有一種顏色,辛梁星凝視著他,神情專注,只低低的應了聲,示意在聽。

「也沒見過我爸,我是被他們丟在溝渠的棄子,因為我的畸形。」白硯語氣正常,平鋪直敘一種事實,他甚至能把自己從中剝離出來,「那個年頭丟孩子的可多了,因為生病治不起病,因為家裡窮養活不下去,還有純粹生了又不想要的。」

話說越多,越像在為自己的可憐開脫。辛梁星曲了曲坐的發麻的腿,說:「是挺常見的,我小時候見過一個鼓脹著肚子的女嬰,被人丟棄在田地里,襁褓里就放二十塊錢,說是求好心人救救她。」

白硯無聲嘆息,問:「然後呢?」

辛梁星搖頭,沒有然後,是不是有人救棄嬰他不知道,他希望是有人把那個孩子給救走,幫她治好病,然後給她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。人世間的苦難都是比較出來的,在那些生來就帶著疾病的孩子面前,好像一些麻木酸痛又變得無足輕重起來。

片刻的沉寂,對面流浪貓踩著瓦片,望了望他們這邊,又去曬月光去了。

辛梁星問:「你呢?」你這麼些年,又是被誰給收養,怎麼長到這般年歲光景的呢。

白硯扯扯嘴角,小聲說:「我啊,我被一對夫妻給收養了,他們一開始把我當女孩兒養的,因為他們家有個傻兒子。」他說罷頓了頓,語速降下來,好像要慢點說才能說出來,又好像是要調整一個不那麼難堪的語調,他繼續道:「他們養我到十二歲,發現我並不能變成女孩兒,就帶我去醫院檢查,醫生說我沒多少雌性激素,變不成女孩兒的。」

辛梁星緊了緊蒲扇把兒,堅硬的木棱契進掌心,猶如一條生了鏽的鐵絲,刺著,刺的人靈魂要出竅。

「然後從那天起我就開始流浪啦。」白硯語氣一轉,重重嘆氣說:「冬天裡的橋洞像颶風的口袋,收東邊的風,南邊的風,北邊的風,西邊的風。」語罷他好像知道自己廢話有些多,改精煉的詞道:「就是砭人肌骨。」

辛梁星沉默到像黑暗中的一座石像,一動不動的,連嗯也不嗯了。

「不過我們小學裡的支教老師是好人,她帶我去她宿舍吃熬菜湯,還給我穿她的大棉襖,粉紅色的棉服,可厚實了。」白硯緬懷起那段時光,要沒那位老師,他可能熬不過那個冬天。冬天總是要帶走一些生命的,因為嚴寒,因為寸草不生,極度的寒冷是上天給予生靈的一種考驗,不止是身體上的,更是魂靈上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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