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渺好笑:“那什麼活計歸你?”
硯書挺起胸膛,驕傲地道:“沈娘子不知,我幼時有一年,北邊正鬧兵禍又有雪災,家裡遭了災便散了。雖然我不記得了,但大娘子替我打聽過家世,說是人牙子說的,我兩三歲時便跟著家人一路從兗州走到燕州,但燕州也沒吃的,後來我爹娘便餓死了,叔父養不活我,也將我賣了換兩袋糧食。之後,我便跟人牙子一路光腳來汴京……再後來,我便被九哥兒買了,從此大娘子便讓我專跟九哥兒出門遊學。說是我膽大!還跟九哥兒一樣命硬!還不怕吃苦!”
沈渺聽得這心都酸澀了起來,不由抬手輕輕揉了揉他腦袋。
什麼命硬啊,那么小的孩子能不餓死,定然是他那餓死的爹娘將僅有的糧食都緊著他了。這位謝家那大娘子這樣對硯書訴說身世,想來也是個很溫柔的人……真怨不得那謝九哥兒也養出了一副這樣的性子。
“不過,幸好叔父將我賣了,否則我怎能到九哥兒身邊來呢?”硯書卻一點兒也不難過,他滿足地晃了晃自個的腿,“當初我被裝在麥粉袋子裡,被人牙子拖在地上如牲畜般沿路叫賣,是九哥兒在街市上見到了我,便讓大娘子買下我的。否則謝家自有蓄奴,是不到外頭買人的。”
沈渺點點頭,心想,這謝九哥兒雖然年紀小,但真是個心善的人。不說硯書,便是她這個進來做點心的廚娘也一直客客氣氣地受了善待。
或許不僅是謝九哥兒,而是謝家家風如此。
這兩日在謝家,她很明顯發現了蘆棚的變化——頭一日天晴時,蘆棚只有棚頂,但後來下雨後,蘆棚四周便圍上了油布,之後又添上了炭盆,還有晝夜供給加了薑絲與飴糖的茶水。
沈渺的紅豆排包只是供給和尚們齋飯的一部分,他們每日都有三菜一湯。方廚子雖不做素點,但這三日領著廚役們忙到天黑,也是給和尚們做齋飯。
那些和尚們念了三日經下來,莫說消瘦,甚至還胖了些。
“硯書,你瞧,我阿兄又在用爐灰寫字了。”正說話呢,湘姐兒忽然湊過去跟硯書咬耳朵,小手悄悄地往濟哥兒那指去,“我阿兄讀書可厲害了,他還很會算錢呢!”
硯書啃了一大口的鯛魚燒,轉而對湘姐兒點點頭:“你阿兄好生勤勉,日後定有出息。”
“是啊,阿姊說了,下月國子學有招童子生的夏考,要讓阿兄去試試呢。”湘姐兒也啃了一口,“所以阿兄如今一得空便會讀書。”
硯書歪著頭想了想,也不知想到了什麼,便將還沒吃完的鯛魚燒重新包好:“你等等我,我去去就來。”
他將綢魚燒小心地藏在湘姐兒背後的菜筐里,起身飛快地跑走了。
沈渺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一驚:“噯,硯書要去哪兒?”
湘姐兒也是一臉茫然地搖搖頭。
她今兒穿了沈渺給她新做的另一套新衣,桃粉色的對襟短衫,下頭系同色的六幅裙,沈渺還嘗試著在袖口和裙擺繡了幾顆小櫻桃。為了襯這身衣裳,沈渺還給她梳了個十分討喜可愛的小愛心雙丸子頭,還用紅繩編了兩個垂下來的小球,那小球便能隨著她走走跳跳在耳邊晃動。
沈渺被她歪了歪小腦袋的模樣萌了一下,起身時捏了捏她胖嘟嘟的臉蛋,才又回去看爐子。
心想,希望硯書一會兒還會回來,她下午費了好大勁做了一盒點心,還要托他帶給謝祁的。
今兒這一百五十個紅豆排包烤好,她或許便不會再來謝家了,這樣的高門大院,世代蓄奴,甚至還有家傳的食譜,一般甚少會向外買吃食的。所以當時沈渺頭一回來,方廚子對她才如此憤憤不平。
但謝九哥兒這兩日的好意,她必須要謝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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