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言禮進來,我跟在他身後。他看起來很高大,很可靠,但我剛說過他是壞人,他或許會討厭我。
「你的房間在哪裡?」章言禮問。他就像是我的好朋友一樣,過來陪我。我帶他進了我的臥室,他坐在角落的地板上,拍拍他旁邊的位置,讓我坐下。
章言禮像是一顆錨,讓我心裡平靜下來,仿佛有了依靠一樣。
那一晚,章言禮在我的臥室待了一晚上,他裹了一件外套,睡在地板的角落。我拿了暖爐過來給他烤。我想要讓他和我一起睡床上,他看了一眼一米二長的小床,放棄了。
「對不起。」章言禮臨睡前,和我說。
我翻過身,在黑暗中去看他。我借著暖爐的光,盯著章言禮瞧。橙色的光照在他臉上,他像是一顆很溫暖的烤橘子,我有點想要流口水,但眼淚比口水先一步流下來。
章言禮說:「我不該對你那麼殘酷。你姥爺會一直都在,他很愛你。」
我坐起來,掀開被子,下床去抱著他。赤腳踩在地板上,腳是涼的,地板也是。我的下巴墊在章言禮的肩膀上,腳碰倒了他靠在牆角的吉他。
章言禮是大人口中無惡不作的壞人,而這個壞人是唯一現在還能想著我,半夜過來安慰我的人。我對他說:「我原諒你了。」
章言禮失笑。
他左耳朵的耳垂紅紅的,上面鑲嵌著一顆黑色的耳釘。我伸手碰了碰,他往後躲了一下。耳釘很漂亮,也很適合他。
「你打了耳洞?哥哥你什麼時候打的?」
「今天下午。」章言禮說。
那晚上,我在章言禮懷裡睡著,第二天醒來,我在床上。章言禮已經離開。
二叔中午回來,告訴我,姥爺的喪禮在明天,讓我跟他一起去鄉下參加喪禮。我一個人去學校請假,老師在辦公室說,讓我不要太難過,我點點頭,拖著壞掉的左腿,離開學校。
奧特曼書包里,裝著姥爺的錢包、衣裳和他用過的碗筷。我要把這些東西塞到姥爺的墳墓里,這樣的話,姥爺在另外一個世界裡,也能過得很好。
二叔告訴我,我背過來的這些都用不著。他把我從祠堂里拉出來,我跪了太久 ,站不直腿。他問我,家裡的房產證在哪裡。我說我不知道,二叔懷疑地看著我:「你真不知道?你姥爺沒告訴你嗎?你一個人怎麼活?」
我張了張嘴,不知道該怎麼回答。
「你告訴二叔,房產證藏在哪裡了,二叔就養你。」
鄉下的院子掛著白幡,來吃席的人鬧著笑著在說話,火盆里燃燒著金色的紙錢,深秋到處都蕭瑟,唯獨院子裡熱鬧非凡。
「二叔,我真的不知道。」我說。
二叔罵了一句媽的。他丟開我,從兜里拿了包煙,出去抽菸去了。我重新回到靈堂,在姥爺的棺材面前跪著。外面下起了雨,我跪得腿疼。
二叔又進來,把電話給我,說:「章言禮那小子給你打電話了。」
我接過手機,去外面。
「小孩兒,」章言禮喊,「吃午飯了嗎?餓不餓?」
外面在下雨,淅淅瀝瀝的雨砸下來,砸在我的額頭上,然後是臉上:「哥,你能不能過來接我回去,我好難過。」喉嚨里像是堵著什麼,我很艱難地把這話說出口。
章言禮那邊,有人在和他講話。章言禮過了會兒才和我說:「等我。」
我在靈堂里等他。章言禮是在晚上的時候,開著他的摩托車到的。二叔在和他交涉。我扶著門框,站在門口。院子裡架起來的白熾燈的光,照在章言禮的臉上、寬厚的肩膀上和握著錢的手掌上。
二叔收下錢和煙,過來,按著我的肩膀,把我推出來,到章言禮面前:「麻煩你照顧了,這個死小孩兒,給他姥爺守個孝都熬不住,還得麻煩你過來跑一趟。」
章言禮朝我招手:「小孩兒,過來。」
我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。章言禮跪下來,撩起我的褲子,看了眼我的膝蓋。我把左腿往後藏,只給他看右腿。左腿腳踝的地方有一塊很深的疤,我不想他看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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