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看到媽媽站在人群之外,穿著睡裙,脖頸上的傷口結疤了,沒有再往下淌血。大家都走出房間了,她才走過來,俯下身,長長的頭髮落在我的胸口。
死亡改善了她的脾氣和精神,她臉色慘白,神情卻比往常溫柔。她用冰涼的手指摸了摸我的臉,儘管那無濟於事。
劇痛並沒有消散,我費勁地呼吸著。
她憐憫地望著我,望著從她子宮裡孕育出的生命。早知如此,當初還不如把我打掉算了,好過留我自己寄人籬下地受罪。
我一動不動,等她把我帶走。
可惜等我醒來,媽媽已經走了。她還是沒有帶走我,哪怕我在睡著前一再用目光示意她。
劇烈的痛意從身體內部爆裂出來,它提醒我,非常可惜,宋恆焉,你又活過了一天。死這種事比較奢侈,一人只能享受一次,你最好還是再考慮清楚。
我有一段時間都沒去學校。家庭教師坐在床邊,手裡拿著我的錯題本。攝像頭在房間的左上角,是叔叔新安裝上去的,防止我不懂事,把自己弄出什麼差池。
叔叔把帳算得很清楚,他揍斷我的肋骨,只是教育過程中的一點小失誤,躺一陣子就好了。但如果我像我媽媽那樣把自己了結,他的教育和栽培就都白費,他不想得不償失。
他帶了一個新的孩子回來,沒有人知道那是他在外面和別的Omega亂搞弄出來的,還是從院領回來的,都不重要。大家心知肚明,假如我沒法成為叔叔迫切希望培養出來的好棋,那個孩子就會代替我。
目前他還沒代替我,因此傭人們對他的態度稱不上友善,只把他當一隻誤闖入別人家的貓,高興了就給他一點吃食,不高興了就讓他去跑腿。
叔叔默許了這一切。傭人們因此變本加厲了,幾乎是在把那個孩子當一個下人在用。
我半夜起來喝水,聽到雜物間裡傳出哭聲。這是和我無關的事,我沒有必要插手,何況對方還是我的替代品,讓他過得好一點,對我的前途並無益處。
第28章 畸變出一點溫情的基因
偽善者和我不同。他看到路邊有誰在哭,或者悶悶不樂,他都要上前問一嘴,好像如果不把這個閒事攬入他的管轄範圍,他滴水不漏的表演就會功虧一簣。他會蹲下去,往乞丐的碗裡放幾枚硬幣,很認真地對他們說一點什麼話,直到乞丐灰撲撲的臉也露出一種被他虛偽的善意感染出的笑意為止。
我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想到偽善者呢?他那麼嬌氣,膝蓋傷了一點,就連站都站不穩。
雜物間的鑰匙就壓在客廳里的花盆底下。我挪開花盆,拿出鑰匙,打開了雜物間的門。那個被當做我的替代品的孩子滿臉是淚地抬起頭,我把那碗牛奶放到他的腳邊。
我絕對絕對,不是因為受到偽善者的影響,才會這麼做的。只是因為那個孩子的哭聲聽著太擾人,用一把鑰匙和一碗牛奶讓他收聲,好過我回到房間還要聽見他斷斷續續的啜泣,一整夜睡不好。
第二天一大早,叔叔就讓傭人把我拉到客廳。那個孩子也在,臉上又添了幾塊新傷。叔叔的意思是,我們倆兄弟的情誼很動人,他看了感覺很好。他決定讓我和這小孩正式認識一下。
「來,宋若錦,你再說一遍,是宋恆焉打開房門,給你倒的牛奶嗎?」
那小孩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叔叔,「不是。」
「怎麼又改口了,你剛才不是這麼說的嗎?」叔叔和顏悅色地摸著高爾夫球桿,我還沒痊癒的傷口泛起一陣隱痛。「恆焉,那你自己來說吧。你覺得我教育小孩的方式不對嗎?」
還沒好全的肋骨讓我免了一頓毒打。又或者叔叔從一開始目標就不是我,傭人們都在旁邊,他只是想讓大家看看,在這個家裡誰是說一不二的主心骨,忤逆他頂撞他會有什麼樣的下場。挨打的是誰不重要,他要的只是傳遞一個重點,那就是無論是我還是宋若錦,都只是他備好的兩顆棋子,他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。如果有誰對我們的任何一個動惻隱之心,那後果就擺在眼前了。
等到客廳只剩下我和宋若錦,那個孩子才虛弱地道歉,「哥,我不知道,我說這個,是不行的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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