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怎麼還稱是姑娘呢?」又有人說,「今日該改口叫夫人了。」
女人們的說笑聲總像是嗑瓜子那樣,此起彼伏地發出連貫的「咔咔」脆響,好像永遠就沒個停歇的時候。
「咱們大爺今日這是新婚燕爾,心裡恐怕都慌作一團了,你們這幾個油嘴倒還取笑起他來了。」
「大爺,你快叫人打他們幾個的嘴!」
「要打也先打你,大爺,她這人尋常隨處都要掐個尖兒,今兒若要打,我們幾個也都讓給她好了。」
婦人們登時你推我搡地嬉鬧了起來。
忽地,在旁邊一直沒搭腔的孫聞鶯沒頭沒尾地問了句:「你們說沈小師爺……今日會來吃酒嗎?」
一屋子的婦人頓時齊齊安靜了下來,有人悄悄去拉她的袖子,朝她擠著眼睛,意思是,「你這張破嘴。」
「有人去請他麼?」那婦人說,「今日寨里這樣熱鬧,他那邊應該也知道的……」
「他不會來的,」薛鷙終於開口,「誰也別提他,否則我真叫人打你們的嘴。」
……
一整日下來,祝賀的話薛鷙耳朵的聽得都快起繭了,酒自然也吃了不少。
昨夜吃的酒才剛醒全,這會兒便又開始醺醺然了起來,他始終忙著回酒,自然也就沒注意到廳外鄭婆婆面色凝重地來找李雲蔚說話。
「怎麼了?」李雲蔚一邊叫人又抬了幾大缸子酒水進去,一邊詢問鄭婆婆。
「邵妹妹不知哪裡去了,」鄭婆婆說,「昨夜她說頭疼,很早就睡下了,寅時初那會兒,我們起身去廚下備菜,我叫了她,她說身子還是不大爽快,我要給她把脈,她又不肯,我猜想她是為了她那兒子,因此也就沒逼她起身。」
「方才總算空了會兒,我回去了一趟,才發現她並不在屋裡睡。」
還不等李雲蔚說話,旁邊的仇二便開口道:「可能是去沈琅屋裡了吧。」
鄭婆婆說:「我原也是這樣想的,可廚下還有事要忙,我一時脫不開身,所以方才就叫寶兒過去了一趟。」
她頓了頓,又道:「他回來說沈琅那屋門死閉著,無論他怎麼叫人,裡頭也沒人來應。」
李雲蔚的神色變了變,他轉身看了裡頭的薛鷙一眼,然後才拉鄭婆婆到一旁:「別是做什麼傻事了。」
「二哥,」他又回頭叫仇二,「我這裡一時也走不開,你先帶些人過去看看。」
「沈琅……」李雲蔚頓了頓,又道,「他是個聰明人,我覺得他應該不會犯傻的——鄭婆婆,你也一道跟去看看,萬一有什麼事,也好……」
鄭婆婆點頭,又忙招呼仇二:「我知道的,咱們快走吧二爺。」
……
臨近黃昏時,新嫁娘總算在幾個婦人的簇擁下從偏廳內走了出來。
她今日也特意裝扮了一番,金玉珠翠堆滿了峨髻,比平時看起來更美了。可薛鷙看向她時,視線卻並沒有聚焦。
他在發愣。
今夜一過,他便要和眼前這個女子相守終身了。一輩子……這三個字那麼重。
他想起自己原先只是為了報復那個人,才點頭答應的,現在想起來,這件事簡直就是在犯蠢。那個癱子對此毫無反應,反而是他自己、只有他自己,才為此感到痛苦。
他自以為的高明手段,其實根本只是在折磨他自己而已。
想到這裡,薛鷙抓住那根彩綢牽巾的手忽地微微一松,綢緞的一頭飄落了下去。
可是立即便有眼尖的婦人彎身去將那一截掉落的牽巾撿了起來,隨後塞回到了他手裡。
那婦人還笑他:「大爺是不是吃醉了?這個可得拿穩了,不能掉呀。」
她話音剛落,席間忽地又有人開始起鬨,要這對新人當眾吃一盞交杯酒。
那個出頭的剛說完,便立刻有人遞上來了兩隻合卺杯,付悠悠紅著臉往裡面小心翼翼地倒了些酒水,然後頗為嬌羞地頷首將其中一隻遞給了薛鷙。
薛鷙卻並沒有伸手去接,他發現自己還是覺得很不甘心。
除了沈琅,其他人再好,他也不想要。
「不行,」他忽然說,「……不行。」
付悠悠有些錯愕地看著他,小聲問:「怎麼了,你不舒服嗎?」
薛鷙有些愧疚地看向她:「對不住,我……心裡有人了。」
「那日我是賭氣,才和你點了頭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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