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曇點點頭,無聲說了句「小心」,阿虎沖他頓首,而後跛著腳離去。
春曇倚著門框,一邊環視這間破屋確保不留破綻,一邊下意識用指腹輕輕敲擊著心口處,天火種淬鍊下的玄武甲流轉著絲絲暖意。
第15章 歉疚
海桐鎮離阿虎的住處距離不到三十里,原本不到兩個時辰便能走到,奈何中間隔了座山,要麼繞路,要麼翻山,普通人一來一去,大半日便消磨沒了。
洛予念御劍而行,不過一盞茶的功夫,便已落在小鎮外。
恰好有藥農路過,背簍里裝滿新鮮採摘的金銀花和菖蒲葉,洛予念猜測他是要去藥鋪兜售,便遠遠尾隨。
鎮子不大,聚集百多戶人家,唯一一座醫館坐落在主街最深處,老舊的牌匾上提字「桐花堂」。
有少年端著口藥鍋出來,直裰外系一條褐色圍裙,像是醫館學徒。他走到門前的小灌木前傾倒出藥渣,見洛予念靠近,主動開口問道:「您是來抓藥?」
洛予念搖搖頭。
「那真是不巧。」少年人目光掃到他腰間的佩劍,訝異地眨眨眼,「我們大夫不在,也不知何時能回來。您若想問診,還是儘快去露州城吧,那裡有好幾間醫館。」說著,他騰出一隻手隔空指路。
洛予念只知海桐鎮醫館失蹤了一個大夫,卻不知是唯一的大夫。
「我來不是問診的。」他將背後竹蘿摘下,掀開蓋布,「這裡有副虎骨。」
「虎骨!」那少年吃了一驚,「您請進來坐一下吧,我去叫我師娘來看,給您估個價!」
他將洛予念引進堂內,打發小廝去後院請人,順帶給洛予念上了杯茶。
「我看這虎骨還很新鮮。」學徒少年盯著他腰間的劍,舔了舔嘴唇,「山裡的虎可不多見了,一般人也不敢獵。」
的確,所以虎骨這味藥材極其昂貴。
洛予念沉吟片刻,雖然他不想憑空懷疑誰,可阿虎耳垂上曾經帶過飾品的痕跡著實讓他心裡犯嘀咕。
他放下茶杯,詢問道:「聽聞,莞蒻嶺的藥農和獵戶,常常來你們醫館賣貨?」
「對啊。畢竟附近就我們一家醫館,再遠就要去露州城了,趕不上當日回家。」
「那你可否認識一個叫阿虎的人?」
「認得啊,他是我們的老主顧了,差不多每個月都要來上一趟,我們這裡鹿茸啊,蜂房啊,幾乎都是他送來的。」少年眯著眼回憶,「上個月,他還射到一頭野山羊,羊整頭賣給了屠戶那家,山羊角自然被我們收……」
「等等。」洛予念心裡咯噔一下,忙打斷他,「你說他射到一頭野山羊?上個月?」他著重說那個「射」字。
「對啊。他射術極好,百步穿楊!去年秋天,我親眼見過他射雁,一劍穿喉!」那孩子眼神先一亮,又立即黯淡下去,「那天我師父還在呢……」
「可……他只有一隻手,要如何使弓箭?」一股不祥的預感漸漸籠罩上來,洛予念不自覺攥緊圈椅的扶手。
「什麼?一隻手?」學徒驚呼道,「他的手怎麼了!上次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呢!他現在人怎麼樣?有沒有人給他診治啊?」
「有……他已經沒事了。」洛予念臨走前,又回頭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,「你知道他住在莞蒻嶺多久了麼?平日可與什麼人交往密切?」
「這個,我也不清楚,他幾乎是獨來獨往的。我兩年前在這裡拜師學藝的時候,他就已經跟我師父相熟了……唉等等,您這是要去哪!還回來嗎?這虎骨還沒給您錢呢!喂!仙君!」
少年返身拎竹蘿的空擋,方才還在眼前的人就那麼唰得飛起來,眨眼消失在天際。
重返那破舊的院落,正如洛予念所料,前後還不到半個時辰,此處已是人去屋空。
生活必備的鍋碗瓢盆以外,屋子裡什麼線索都沒有留下,除了桌上那一副弓箭。
擺在這樣顯眼的位置,充滿挑釁意味。
洛予念默默撫過那柄長弓,是把上好的犀角弓,經歲月磨礪,留下不少磕碰劃痕。
所以阿虎便是昨夜偷襲沈佑之人,只不過他自己也沒占到便宜,在雷擊之下痛失一條手臂,日後再也執不起善用的弓箭了。
事態好似比預想中嚴重。
原以為南夷人是按耐不住,忽然來襲,卻不想他們竟處心積慮,潛伏在中原這麼多年。
阿虎的吐字歸音已聽不出任何破綻,生活習慣也儼然與中原人無異,若不是耳飾痕跡和身上的傷,洛予念無論如何也不會懷疑到他頭上……像他這樣的人,附近還有多少?這莞蒻嶺會不會早已被南夷人掌控?阿虎是逃回南夷了,還是就藏身在附近某處?如此廣袤的山野,他該如何查找?
難怪大師兄總說他們該下山歷練,久居滄沄不涉俗塵,事到臨頭,才覺焦頭爛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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